我爱顾夏阳

秋去惹惊鸿 冬来归江东.

【GB】当痴汉自卑和尚无可自拔地爱上废后

男主视角啦 有点虐男 有点文绉绉quq

抑郁任性废后X痴汉自卑破戒和尚

梗在这里:搞点和尚 

 

 

  

【正文部分】

 

✨林寄欢X沉香

 

 

 

00

 

沉香到落潭寺前还不叫做沉香,有法号惟寂。

 

他在满京颇有名望,百姓都认得他,见时便会行跪拜之礼,唤他圣僧。

 

恰逢林皇后生辰。

 

皇帝盛爱佛说,又偏宠正妻,遂请来盛京所有僧侣在云山寺替她诵经祈福。佛寺的住持年迈,点灯时不慎将象征长寿的莲花灯盏打落,惟寂也因此被赐连坐之罪。

 

林皇后不愿自己的生辰与杀头扯上联系,害怕半夜有冤鬼索命,便向皇帝请奏求情,赦免众僧的死罪。

 

次日,满京最恢宏的云山寺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。

 

僧侣们有的坐牢,有的流放,还有的被净身,要终身为奴,而有些名望的惟寂则被夺去法号,在背后刺青「罪人」二字,赐名沉香,贬到京郊荒野外的落潭寺,当扫地和尚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01

 

一晃三年。

 

满京的春天来得很迟,寄欢到寺内住下已经一月有余。

 

我还记得她到落潭寺来的那天阴雨连绵,孤零零的一顶素色轿子穿过浓雾。

 

抬轿的轿夫走得东倒西歪,嘴里还在毫无忌惮地说些低俗的混账话。

 

寄欢仅有一名随行的近身嬷嬷,老人佝偻着背,撑伞走得很慢。嬷嬷见我在此甚是讶异,开口想唤我圣僧,好在这大逆不道的话,被我及时拦了下来。

 

这里没有圣僧,只有罪人沉香。

 

落潭寺远得几乎与满京隔绝,寥无人烟,也难怪没人会记得还有个布衣和尚在这里苟活。

 

大概觉得同是苦命之人,嬷嬷痛哭流涕,跪倒在地,说她从寄欢在襁褓时就陪伴在侧,如今被迫分开,求我千万要照顾好她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02

 

嬷嬷说寄欢失宠了。

 

她已经很老了,后背是弯的,手臂上还有些鞭打过后的伤痕,我们一道在佛像前跪着,为寄欢念经。

 

自古薄情郎多出在帝王家。三年前,寄欢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,是与皇帝青梅竹马的正妻。但无奈宫墙内的情分比纸还薄,转眼皇帝便移情更加貌美的江南女子,还说要将皇后之位废旧立新。

 

寄欢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。

 

她与皇帝两小无猜,如今受了冷落,终日郁郁寡欢,在殿前掩面落泪,又跑到皇帝与贵妃的寝宫吵闹。

 

皇帝嫌她丢了颜面,不识大体,有失皇后的庄重,便趁此机会将她废掉,随手发配到落潭寺思过。

 

寄欢从轿内下来时,只穿着一件素白色的衣裙,面无血色却未施粉黛,虚弱得需要人搀扶才能站稳,眼泪像断了线一般,怎么都止不住。

 

嬷嬷走后,我连忙过去迎她,落潭寺的温度比外面要低许多,担心她经不住风寒要晕倒,故此想扶她一把,可她只是睨我一眼,嫌我手脏,还骂我是臭和尚。

 

我惊慌失措,连忙退了几步,跪在地上,颤抖着身子求她原谅。

 

她苦笑,脚步浮在原地踉跄,涩红的双眼蕴满了不甘与痛苦,轻声呜咽着:

 

“我又不是皇后了。”

 

寄欢的眼泪持续不断地跌在我的指骨上,她自嘲着说,我啊,现在就是个无人怜爱、讨人嫌的废人。

 

我心中像生生咽下了数十只蛇胆一般苦,却懦弱得不敢抬眼,只是重重地磕着头,求她千万别再这样糟蹋了自己。

 

其实我很想告诉寄欢,她不是废人,在沉香的心中,她是袅袅的仙人。

 

三年前,我曾在宫内远远见过寄欢。

 

皇帝间或请我们到宫内讲经,那时御花园的桃花刚发新蕊,微风拂过,嫩粉色的花瓣如雨般倾落。寄欢就坐在桃树下,被人群簇拥着,她穿水蓝色的罗裙,正在侧头抚琴,明眸皓齿,笑意融融。

 

佛经中数次提及菩萨,我都不知具象,直到见过落英缤纷之间的寄欢,我便想大抵仙人当如这般相貌。

 

再到她的生辰,发生了不吉利的事,我等连坐罪成,是寄欢不计前嫌,求皇帝免去我与一众僧人的死罪,将我从鬼门关内拉回来。

 

刚到落潭寺时,我曾在佛祖前怨过受牵连而跌落神坛的失意,他在签文中赐给我四个字,焉知非福,当时我不解,但在此地见到寄欢的那刻,我才明瞭我佛慈悲。

 

无论寄欢变成怎样,我都不会负她,在我这里,她永远都是貌美心善的仙人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03

 

我感激寄欢,也答应过嬷嬷,发誓要好好照顾她。

 

到落潭寺落脚数月,寄欢得了抑症,每天茶饭不思,只喝些清汤寡水,眼窝分明陷了进去却肿得厉害,瘦得剩下皮包着骨头,也许哪天刮风下雨就能将她吹倒。

 

她大多数时间都跪在佛祖面前喃喃自语,时而消沉,时而哭喊,我曾经上去劝她吃饭,给她添衣,曾经陪她一起从清晨跪到夜深,最后竟比她哭得还伤心,我给她磕头,求她别再这样作践自己。

 

我跟寄欢说什么,她都冷漠不回应。

 

直到我跟她说,您会死的。

 

许久她扯起一抹缥缈的笑意,说不过就是孤苦伶仃,无人问津的废人,死便死了罢。

 

我自知身份卑贱,在佛祖面前更不敢妄自僭越,即使我想安慰寄欢,说我会一直陪着她,但我到底该以怎样的身份,觉得自己能有这样的资格。

 

我深知这是连想都不该的,寄欢是皇后,更是菩萨,而我只是落潭寺内的一颗泥尘,可以被踩在脚下,也可以被遗忘。

 

落潭寺就像一潭死水,了无生机,冬日渐退,中庭长满了杂乱的草杆,光秃秃的树梢枯死数年,也不会萌出新芽。

 

我只敢默默为她打理这里的环境,让她住得舒适些,想必这样心情也该宽容不少。

 

寄欢喜欢山茶,我是知道的。

 

她还是林皇后时,宫中便有她的山茶园,那时养着许多宫女,什么活儿都没有,就专门替她采花。寄欢就寝前的床褥要铺几层新鲜花瓣,晒干的花苞则加入清茶或是缝成随身带着的香囊。

 

山茶园不是皇宫才有,而是她在哪里,哪里就要有与她相配的美好事物。

 

我不知该如何哄她高兴,便想着也在落潭寺的中庭种些花,她看着定会比现在欢喜些。

 

可惜到这里后,我的身体一向羸弱,光是将中庭的杂草清理干净,便要累得腰酸背痛,后来体力不支还染了风寒,摇摇晃晃到最近的镇上抓药,袈裟被汗浸得湿淋淋的,我却没力气洗,就这样生生在床上捂了几天。

 

花了半月除草松土,清洁打扫,原本灰败的落潭寺好似恢复了些神采。

 

离晚春又近了些许。

 

山茶要赶紧栽种了,播种开花要等来年,所以我花了大半的积蓄,从二十里外的农户那处搬来可以填满中庭的山茶植株,打算移植到泥里。

 

我从子夜开始,将那些花一车一车地运回去,栽种完毕已是晨初,我舔舔干燥的嘴唇,抬头正好遇上寄欢的目光。

 

她孓然站在庭前,手捧着佛珠双眼红红,那时从天边渗出的第一缕阳光穿过落潭寺的屋顶,滤在她瘦弱却精致的眼角眉梢,给她整个人都镀了层柔软的金色。

 

手里的泥铲悄然滑落,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,下意识想上去行礼,却发现腰酸胀得根本无法抬起来,只能弓着背,尴尬地在原地与她对视。

 

此刻我的模样该是很丑了。

 

就像只无地自容的狗,明明就是想博她欢喜,却总是胆战心惊,担心会徒增她的烦恼,担心会适得其反惹来她的讨厌,更怕她发怒嗔我痴心妄想。

 

我不敢上前告诉她,那是我苦心孤诣为她栽的山茶,我觉得就算是有机会能讨她的欢心,也该是奢侈的。

 

寄欢的眼睛短暂地闪过光亮,泛起波澜,很快又暗了下去。

 

她幽幽地走了上前,泛红的眼眶渐渐蓄满了泪水,走到花间正中央时,突然便像发了疯一般,要将它们连根拔起。

 

就这样囫囵发泄了一通,寄欢终于脱力,双膝一软,跪倒在地,抓挠着泥土和零落的花瓣,泪水滂沱而下,终于痛哭出声。

 

我不敢过去阻拦,即使那是我将近半月的心血,我只是惶恐的跪在离她不远的地方,即使她也从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。

 

她的眼神绝望而凄楚,仰头朝天,嘶声怨着,说这大抵都是注定好的,贵妃喜欢牡丹,陛下便将整座皇宫变成她的牡丹池。

 

“原来什么样的花,就该栽在什么样的地方啊。”

 

我的心彷如被狠狠揪住,难受得紧,我从未想过寄欢会因为将山茶栽满落潭寺而痛苦,我只想她开心,我抬头望向殿内的佛像,佛祖一脸淡漠,仿佛在提醒着我,我不该动这样越矩的念头。

 

寄欢该生活在光鲜亮丽的皇宫,享受她的锦衣玉食和万千宠爱,她的山茶也该种在沃土温床,而不是落潭寺这样的落魄的地方。

 

正如我不配在意寄欢,不配思她所想,照顾她的喜乐。

 

她哭得累了,便起身踉踉跄跄地离开,在残破的花茎上踩了几脚,路过我时又用眼尾睨了一瞬,不屑地嗤着。

 

她说,让开啊,臭和尚。

 

我强忍着心头的酸涩,默默蹲在原地,将被她毁掉的山茶收拾好,扔进后院那些被清理出来的杂草堆旁,后来在那里站了好久,直到发觉身前的袈裟袍被浸湿。

 

那晚寄欢没有碰过我送到门外的斋饭,也没有出过门。

 

我跪在佛祖面前咬牙忏悔,额头被磕得破皮出血,膝盖也淤到无法动弹。我曾藏了满心的忐忑,独力将落潭寺的中庭打扫干净,又将她最喜欢的山茶运回来,最后却要将它们扔进垃圾堆。

 

这是佛祖冥冥中在惩罚我,他告诫我没有自知之明,最后连累自己与她都这样难过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04

 

寄欢在来落潭寺的第六个月染了恶寒。

 

那时她依旧不愿认命,某天我给她送去棉被和热茶,她已经瘦得脱相,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着额头和脖颈,面容憔悴、双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。

 

我替她拿来干燥的换洗衣服,说娘娘要喝药了。

 

她只是讷然地摇摇头,听到我说「娘娘」二字时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,泪水瞬间溢了满眶,哑着嗓子哽咽着说道:

 

“我还是什么娘娘?”

 

“陛下不顾我,不记得我,身边再没有棉袄和暖炉,也没有奴才服侍,唯有在这潦倒的落潭寺凄凉等死,你说,我还算是哪门子的娘娘?”

 

我知道自己嘴笨又说错了话,慌慌张张地下跪,求她恕罪,我想安慰寄欢却不敢,想告诉她,其实沉香也可以当奴才来服侍她。

 

寄欢不能不喝药。

 

我唯有离开落潭寺,替她去抓药,医师开好方子后,发现其中的一味药在镇上已经断货了。

 

我问医师有没有别的方法,他说,平常药都是从满京运来,若是着急,就自己上山去采,但那药只长在最陡峭的崖上,离这里很远,年中有不少人坠了下去,劝我还是多等几天。

 

我看不得寄欢难受,连忙向他要来草药的图画,攥着仅剩无几的盘缠,强忍饥饿,又到附近的店里,买了些精致的点心和果脯,打算给她佐药。

 

穿着袈裟诸多掣肘,行动不便,待我沿着蜿蜒的山路爬进深林,已经接近黄昏,崖上植被蓊郁丛生,我好几次迷失方向,晕头转向又回到原地,累得气喘吁吁。

 

好在那草药虽然生在绝巘,数量却多,所以我很快便寻到,摘了不少之后,想赶在天色完全入黑之前下山。

 

突然脚踝处传来几阵刺痛,再就浑身发软走不动了,我赶紧靠着树坐下,掀起长袍查看,只见棉袜已经渗出点点血迹,很快便晕染成一大片。

 

我第一时间就将她的糕点捂在怀中,生怕是它们的香味将蛇吸引过来,会被抢了去,后来发现那蛇已经滑走很久,才赶紧将衣袖扯烂,绑住伤口,阻止蛇液顺着血液运行,然后强忍着痛将淤血挤出来。

 

我靠着树,浑身发凉却发着高热,明知乏力却要咬着牙尽快让血排出体外,脚踝疼得像被匕首反复抽插,每一下都会让心跳漏掉一拍。

 

我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落潭寺的,大概是凭借本能的意志力。只是隐约有些印象,当时每走几步就要摔一跤,越跌便越痛,身上都是被树枝划破的伤痕,最后几乎有一半是滚下去的,忍着刺骨的痛爬起来,又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回赶。

 

我发着高热,咳得撕心裂肺,五脏六腑烧得难受,实在没有力气替她煮药,好不容易躺倒在床上时,我甚至觉得自己大抵连今晚都没法熬过去。

 

我唯有求佛祖不必顾我,千万要眷顾寄欢,不知道她的病况如何,会不会也难受得五脏六腑都疼。

 

我迷迷糊糊地做梦,其中都是寄欢。

 

那是我从不敢幻想过的情景,寄欢的模样是朦胧的,她挽起乌发,露出了莹润的脖颈,抚过我头顶最敏感的那处肌肤,将我勾到跟前。

 

她身上有极浅淡的桃花香气,说起话来真叫人酥酥麻麻的,眸中潋滟似水,娇滴滴地唤我沉香,那时的寄欢仿佛通晓勾魂之术,一双玉足似嫩藕般雪白,用其中一边脚尖点地,另一边则抬高抵在我的唇瓣中央,细细地描摹着。

 

寄欢冲我偏头一笑,我只觉得,那时我之于她,再不是那个惹她烦恼的、透明的人。

 

她温柔而美丽,我好想她,好想同她亲近。

 

惊醒之后捂了身汗,后背往下皆黏腻不堪,高热倒是退了不少,脚踝却肿得老高。

 

我忆及梦中的光景,大抵是蛇毒带来的幻觉,我恨自己情难自控,口中反复念着般若波罗的经文,我知道就算是在梦里,也不应该背叛佛祖,当尘缘未断,更不该对寄欢有什么肮脏的遐想。

 

我一心向佛的这些年来,从未背叛过佛祖的教诲,要忘却红尘,要清心寡欲,直到在落潭寺遇见寄欢,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了无牵挂。

 

我撑起身子,忙着要去厨房给寄欢煮药。

 

拿到她房内时,她还是像丢了魂似的,靠在床前,偶尔喃喃自语,但神色对比前一日总算是恢复了些。

 

我将药递给她,又将买来的糕点和果脯放在她的掌心。

 

我弯下腰,卑顺地哄道,娘娘,您要保重身子。

 

谁知她心情不好,抬手一挥就将我手里的药汤打翻,嘴里又在说些自暴自弃的话,奚落我没有资格多管闲事。

 

瓷碗的碎片四散,那药有的撒在我脚边的伤口上,把被我潦草包扎的伤口烫得更加红肿,迸发出剧烈的疼痛。

 

我本来还想硬撑,但无奈真是钻心的疼,我单膝跪在地上捂住脚踝,连带着身上要愈合的伤痕也被撑破,唯有龇牙咧嘴地求饶。

 

寄欢大抵是见我可怜,终于肯正眼瞧我。她定定地看着地上的那片狼藉,和我痛到失声的模样,好像又要哭出来了。

 

于是我再也顾不得疼,忙着去抚慰她,接连说我不疼、不碍事,掸干净身上的灰屑,就赶紧到厨房将药重新煎了一服,又将果脯和糕点重新放在她的手心,诚惶诚恐地在旁边候着。

 

这回寄欢没有再闹了,她乖乖喝光了药,吃完糕点,但还是郁郁寡欢,不愿与我说话。

 

后来,我在佛祖前面跪伏了一天一夜,因手抄佛经而断食,以求他原谅我的忤逆,我向他保证不会再做这样的梦,更不敢对寄欢有任何过分的想法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05

 

十二月的满京会落雪,月初是寄欢的生辰。

 

寄欢身体很弱,这段时间忙着照顾她,给她煮茶,又添了床被褥,我甚少外出化缘,所以身上的盘缠已经耗光了。

 

我没本事,只会讲经,可落潭寺没有名堂,更没有人会去请一介扫地和尚,但寄欢的生辰不能平白过去,我唯有沿着通往镇上的路乞讨。

 

我穿着缝缝补补的袈裟,拿着缺口钵盂,虽说早已经适应这样潦倒的日子,但偶尔还是会记起从前坐在明镜高台,被视作圣僧的光景,觉得唏嘘不已。

 

那时清高的惟寂已经死去了,现在的沉香呢,被沿途的达官显贵捂着鼻子嫌弃,被普通百姓奚落说是不要脸的臭和尚。他们每个人施舍一枚铜钱,我都会跪在地上磕头拜谢,或者只是随手一扔,我都得马上爬过去将它捡起来。

 

实在被侮辱得厉害时,我会觉得羞耻而荒唐,路面结了薄薄一层冰渣,跪下来时又硌又冷,后来我的膝盖没了知觉,只能坐在路边乞讨,抱着膝盖,拼命地将双手搓热。

 

若是同时见到卖糖葫芦和白面馒头的小贩,我总是会毫不犹豫地将一日所得,全都拿去给她买些糖山楂或糖人儿,逗她开心。

 

裤腰被越勒越紧,我开始在客栈酒肆的后栏寻些完整的厨余剩菜,连初出茅庐的小厮都不会给我面子,有时在掌柜那边受了气,就拿着剩饭从我头顶淋下来,又对我拳打脚踢,在我身上发泄。

 

我从不敢声张,也不敢还手,只是默不作声地受着,等到他们打累了,我便在地上胡乱拣些还能入口的,狼吞虎咽塞进嘴里,因为我实在是太饿,也太想省钱让寄欢吃得好了。

 

今年满京的十二月比往时更冷,风刮在皮肉上就像尖利的刀子,我的手上长满了冻疮,却终于攒够钱给寄欢买了暖烘烘的手炉,翌日替她庆祝她的生辰。

 

目前寄欢已经没有像当初那般排斥我,即使还是冷冷淡淡,但至少肯正视我,也不会经常朝着我发脾气了。

 

我知道在落潭寺庆生是委屈了寄欢,但我想她在今天见到长寿面,和一桌子丰盛的饭菜,知道这个傻乎乎的扫地和尚,总是被拒绝,却锲而不舍地惦记着她,也该是要可怜可怜我的。

 

我起了个大清早,准备食材为她做饭,可我甚少有下厨的经验,却想做得尽量精致。不出所料地我弄得手忙脚乱,不是被开水烫伤手腕,就是被刀砸破了腿,想给她雕一朵莲花,却弄得坑坑洼洼的。

 

忙活了大半天,傍晚我才将卖相尚可的菜肴,送进寄欢房里,她似乎有些兴致缺缺,推说没有胃口。直到我把手炉捧到她的跟前,替她点好檀香,说是生辰礼物,她的表情才缓和了些。

 

她只是苦笑着推搪,说生辰罢了,不过是更显年老色衰,如今门庭冷落,又有什么好庆祝的呢。

 

胡说,寄欢是仙人,是菩萨。就算年老过后也是这样好看。

 

我内心一沉,膝行几步挪得更近,求寄欢多尝几口。

 

我说,生辰总是要高兴些的,顶多我不多打扰她,更不会与她同桌吃饭,怕她看见我的穷酸模样,更加会惹来不快。

 

语毕,我怯怯地退出去,正要把门关上,寄欢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。

 

她说,沉香。

 

我恍然坠入梦境,连回头都是不受控制的。

 

她默默地将托盘内的饭菜匀出来些,却不同我言语,只是抬眼看我。寄欢的眼神中依旧藏着深深的忧郁,但多了些许亮晶晶的感激。

 

我又低着头返回去,在她的脚边跪下行礼,当额头贴着地板时,我才敢哭出来,肩膀无法自抑地颤抖着,只觉得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在此刻释怀。

 

我不该喜欢寄欢,但我偏偏情不自禁。

 

我不该逃脱六根清净的束缚,我愧对佛祖。

 

我本以为自己永远无法逃脱自我谴责的牢笼,无法摆脱在寄欢面前深刻的卑微与不安,但只要她唤我沉香,只唤我一句沉香,我便觉得,无论要我的内心多煎熬,死后被佛祖惩罚要下十八层地狱,那都值得。

 

寄欢生辰那日,她已经在落潭寺住了大半年,我们才同吃第一顿饭。寄欢坐在桌前,我跪在她的脚边,虽然我们全程都没有说话,但我想,寄欢大抵是惦记着我的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06

 

寄欢到落潭寺的第二年开春,精神已经恢复许多了。

 

她还要间或喝些中药,却又怕苦,以往她只是勉强咽下去,或者是任性地摔得满地都是,但现在她愿意主动开口,走过来问我要些陈皮果吃。

 

沉香,她说。

 

“若是我们这辈子都要待在落潭寺,该怎么办呢。”

 

我想说,那样我会照顾您,给您祈福,请求佛祖保佑您长命百岁,平安健康;陪您看朝阳明月,雨露落雪,给您沏茶,替您温床,为您挽袖作羹汤,在这里重新种满您最喜欢的山茶。

 

但我知道,寄欢是与皇帝一同长大的,她永远心悦她的竹马,永远都不会对他绝望,哪怕他做尽了负她的混账事。

 

皇宫是她的家,她想回家。

 

所以我谦顺地哄着寄欢,我说:“娘娘放心,陛下总该会命八人大轿来抬您回宫,向您赎罪的。”

 

寄欢只是摇摇头,但笑不语。

 

一月过后,满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,说皇帝要立新后。

 

连偏远小镇都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,唯有落潭寺像一潭死水,脸颊好不容易贴了几分肉的寄欢,又在一夜之间打回原形。

 

她又变成第一天来落潭寺时的样子,虚弱得要人搀扶才能站稳,没日没夜地以泪洗面,不管怎么都劝都无济于事。

 

寄欢像是疯了一样,时而质问,歇斯底里地叫喊,时而低声啜泣,妄自菲薄地诋毁着自己,我总担心她会做傻事,平常只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。

 

那日,寄欢搬来积满了泥尘的大木盆,当中灌满了彻骨凉水,在落潭寺中央,脱光了衣服在里头浸浴。

 

泥泞的水花四溅,她任由自己的身体被弄脏,泪流满面地悲恸自嘲。

 

她说:“像我这样糟践的人啊,本不该还抱有幻想,所以只配永远浸在脏水中,一直让自己清醒,告诉自己无论再怎么糟蹋,都不再会有人在意了。”

 

我发现之后,匆忙拿来衣服,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规条,我只知道我不能任由寄欢这样,让她在凉水中多待一刻。

 

寄欢的皮肤凉得吓人,被水浸得皱巴巴的,光是扶她起来就费了好大的劲儿,她还在摇摇晃晃地笑着,脸上却挂满了泪,软绵绵地靠在我的肩头,哽咽着说:

 

“沉香,我不要你,我想要陛下扶我,把我从这里救出去呀。”

 

我再听不清她后面的话了,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像被抽空了一般,全身麻木,喘不过气来,紧紧咬住下嘴唇,憋红了双眼,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笑得有多难看,强装着镇定和温柔。

 

“好,娘娘,只要您乖乖听话,随我回房休息,沉香这就去替你求陛下。”

 

我拿厚实的棉袄将她裹紧,拥进怀里,贪恋地贴着她的心跳声,跟她保证:

 

“沉香就算拿命去换,也把陛下给您请来,好不好。”

 

这世界总是有因果轮回的,大抵是佛祖见我固执,屡屡犯禁,所以要惩罚我。明明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尝到了蜜,但谁知这蜜里,竟然藏着刀子,直直地剜向我的心脏。

 

我到底还在留恋些什么呢,寄欢本来就是不该留在落潭寺的,因此无论我为她牺牲了多少,她都不会可怜我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07

 

我理应是要下地狱的,因为我又梦见寄欢了。

 

又是那些旖旎至极的场景,我强迫自己苏醒过来,连衣服都还没顾得上穿好,便跌跌撞撞地爬到桌边,疯狂抄写经文。

 

双手抖得连佛珠都攥不住,拨动发出的响声,让我更加心烦意乱。自从那日我抱住赤身裸体的寄欢,她每每抬眼时,眉目皆是浓烈的情意,虽然嘴里念的总是另一个人,但我也无法自拔地陷了进去。

 

我总是做那样的梦,无论我给佛祖上多少柱香,磕多少个头,抄写多少遍佛经,每到夜晚,那样的朦胧又暧昧的情景只会愈演愈烈。

 

我烦躁地扔笔,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,便打算再到佛祖跟前烧香诵经,但路过寄欢的房间时,又听见她在哭。

 

我咬咬牙,还是敲了敲门。

 

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,我顾不得想太多,连忙上前把门推开,只见她又在糟蹋自己,哭喊着撕扯身上的衣服。

 

“娘娘…娘娘!”

 

我问她这又是何苦。

 

她反问我,苦又如何?

 

她说,沉香,我真的好苦,但是苦又如何。

 

寄欢拽着我的衣袖,杏眸通红,盈盈似水,我闻着她身上极浅淡的桃花香气,颅内混混沌沌,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身处现实还是梦境。

 

她说她好苦,可是…我不舍得她苦。

 

我好想她,好想同她亲近。

 

佛祖渡我,叮嘱我不该动尘世之心,但面前的明明是寄欢,又叫我如何不动心。

 

反应过来之后,我像疯了一般往外面跑去,站在香烛台上,用黑布将佛像的眼睛蒙上,下来之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,又迫不及待地跑到寄欢那处。

 

寄欢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,她身姿窈窕,透薄的布条凌乱地搭在腰间,罗裙半开,堪堪遮住身前玉脂般的柔软。

 

她笑一阵子,紧接着又哭一阵子。

 

我冲过去在寄欢的身后抱紧,指尖捻起她腰间的丝绦摩挲,在她的耳后轻声哄着,娘娘不哭,不哭,还有沉香在啊,沉香…都听您的话。

 

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睛,那就是昨夜梦里的场景。

 

我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,用唇去抿她的肚兜,然后是雪白纤细的肩膀和脖颈,甚至是…用舌头舐着那里。

 

寄欢在抖,我知道,她从没试过别的男人,心里也从没有别的男人。

 

但是在这落潭寺里,偏就只有我们两个命苦之人相依为命,谁也逃不出去。

 

我说,您可以在沉香身上发泄,千万别再苦了自己。

 

反正佛祖再也看不见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08

 

寄欢没有抗拒,也没有挣扎,她只是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,双眼蓄满了泪,半晌便覆上了我的唇。

 

她不停地重复,沉香,为什么我们都这么苦。

 

我用手背擦擦被她咀嚼出血的嘴唇,含糊着开口:“不苦不苦,娘娘是甜的。”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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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

 

这日与沉香交欢过后,林寄欢昏睡了过去,整整一天一夜才苏醒。

 

她醒来时发现床边放着沉香煮好的稀粥,他还在旁边留了信条,说自己出去化缘,可是那粥早已经冷掉,并化成了一汪水。

 

林寄欢见一室昏暗,以为夜已经深了,但走到窗前,还能依稀辨认出此刻仅是晌午,但天空如同乌云翻墨,电闪雷鸣,与黑夜如出一辙。

 

她的心沉了沉,那碗粥放在床边至少有两天了。

 

实际上沉香离开落潭寺已经三天有多,因为突如其来的雷暴,天气着实恶劣,她想出门打听些消息,都被雨势拦了回去。

 

落潭寺在滂沱雨雾中显得格外渺小,四野无人,房顶简陋得像是随时能被掀翻,连墙也是漏风的。林寄欢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,其实这一年多以来,刮风下雨的次数也不少,但她都没有发觉这些情况。

 

也许是沉香在的缘故,他会爬上梯子去补屋顶,尽管自己被淋得浑身湿透;给她添了结实的手炉,又将唯一的棉被给了她;或许还会冒着雨出去化缘,找回来的食物少得可怜,自己却舍不得吃,在火上烤热之后才舍得让给她。

 

现在沉香不在,她连出门该往哪里走,都不知道。

 

林寄欢唯有走到佛堂前跪下,祈求神明能给予她一些指示,求佛祖保佑沉香,她又想起他抱着自己时说的那些话,第一次那么希望他能安然无恙地回来。

 

弯腰磕头时,她发现香烛台下有一本破旧的书簿,本来被藏得很好,可能是外头的风刮得太猛,所以露出了一个小角。

 

林寄欢翻看之后,才知道这是沉香的札记。

 

她从头读到最后一页,内心五味杂陈,不经意抬眼才发觉蒙在佛祖眼前的黑布还没来得及取下。

 

她真的很希望沉香能安然无恙地回来,现在就回来。

 

林寄欢的前半生,曾脚踏着满京的山河远阔,看过一船秋色和十里湖光,但良辰美景纵有千种风情,都不及历经劫数后,每个日夜不离不弃的陪伴。

 

毫无保留的付出,最难能可贵。

 

沉香的札记在最后落笔:

 

“寄欢不喜欢落潭寺,我便重新找了块农地,为她栽种了满园山茶,并将近月化缘所得悉数交给二十里外的农户,若我猝然遭遇不测,他们便会每年前来替我照看。

 

“但倘若有机会,我还是想亲自与寄欢一同去看。”

  

 

-

Fin.

  

*

车车和隐藏结局在afd~搜【我爱顾夏阳】


10k正文到此结束辣!最后写了oe(开放性结局)

因为我觉得林寄欢那样的性格不会喜欢上沉香555 所以选择一虐到底 她要不要动心或者醒悟就留给宝子们想象辣!

但可能有些喜欢he的同学,我就补了一个女主视角的小片段在afd


这篇卡了挺久的,用词总是斟酌再斟酌,主要是我真的不太会写古言quq,所以想请大家多多点点小心心喔~❤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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